生即战斗,至死方休。
一骑厨,总士病。
わたしは不器用斑です٩( 'ω' )و

【苍穹之法芙娜】FOLLOW ME FOLLOW YOU

食用须知:

CP:无差。

性质:一骑生日贺文。

由来:和叶叶的聊出来的丧病梗。

时间线:EXODUS第13话后。理论上,这个时间段应该已经快到结局了?但是既然是贺文需要,就把他当做还是在迁徙途中吧_(:зゝ∠)_。

 

 

 

    以斯利那加为起点、达卡为终点开始的大规模迁徙,艰难又漫长。

    一骑站在运输机的舷窗前,望着后方似乎看不到尽头的迁徙队伍,不自觉的抿紧了唇。

    距离离开斯利那加已经过了很久,因为队伍分散移动,拖拖拉拉的十分缓慢,加上受到Azazel型的袭击,不得已数次修改行进路线,不知道何时才能抵达目的地。

    在斯利那加的战斗之后,一骑没有再搭乘过Mark Sein,不是不需要,而是不被允许。零散的战斗围绕着迁徙的队伍一直未有停歇,一骑只能在安全的指挥室里静静的看着。不甘心,然而明白总士所做出的禁止他搭乘的决定是正确的,一骑只有默默忍耐,每一场战斗和每一个生命的逝去,都让他变越来越焦躁。

    暮色笼罩了荒野,运输机的速度慢了下来,看来是抵达今天的扎营地了。

    一骑转身准备离开,力所能及的事情他还是想多做一些,比如帮忙大家准备伙食之类的。可是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了一抹光芒。他回头望向舷窗外那个方向,暗沉沉的荒野似乎是一片静寂,但那抹非自然的光亮一闪即逝,像极了炮火爆炸的余光。正皱起眉头时,远方的火光再次闪现,这次是接二连三的,天空被一次次点亮,却因为太过遥远,静寂的听不到任何声音。那个方向,是迁徙队伍的第三梯队。

    咬了咬下唇,一骑转身快步的跑向了舰桥的方向。

 

    一骑推开舰桥的大门时,总士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他和沟口恭介面前的大屏幕上,正是此刻遇袭队伍所在的地形图以及坐标。

    “远见他们,去护送第二梯队了吧?”因为快速跑动之后气息不稳,一骑有些微喘的问道。

    “已经通知他们赶去支援了。”总士没有回头,冷静的回答道。

    一骑捏紧了拳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让我去吧,远见他们在相反的方向,太远了,来不及的。”

    “不行。”几乎是一骑话音刚落,总士就利落干脆的拒绝了。“纳雷因将军已经派出了支援,你继续待机就好。”

    “可是……”一骑试图再辩驳,但是总士没有给他机会:“不行。”总士的语气坚决,他还是没有回头,“理由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不要被情绪左右你的决定。”

    半晌,身后没有再传来声音,连方才微喘的声音也不见了,总士觉得也许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于是回过头去,却看到一骑定定的望着他,两人目光相触时,一骑偏过了头去,低声道:“知道了。”然后转身拉开了门准备离开,总士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说了句“抱歉”。没有回答,一骑的动作停顿了一秒之后,还是走了出去,随手轻轻带上了门。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将情绪控制的很好。”总士回过身来时,沟口恭介两腿驾在操作台上,捧着咖啡杯,双眼仍旧盯着大屏幕,嘴里却说着不相干的话:“一骑和你不同,行动的准则不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得出的结论,”他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接着道:“更多的时候是依赖直觉吧。”

    “直觉……是说身体的本能吗?”总士沉吟道。

    “大概?”沟口恭介笑着说:“最了解他的人,不是你吗?”

    沉默了几秒,总士说道:“沟口先生,我去下机库,纳雷因将军有联络的话,请及时通知我。”

    沟口恭介扬了扬手,示意他可以自去之后,总士就转身快步离开了。

 

 

    昏暗的停机库内,银白色的巨人安静的矗立着。一骑抬头看着Mark Sein,这是他专属的机体,世上仅有的两台救世主型法芙娜之一,虽然被称为救世主,却是狂暴、贪婪、将包括尘埃和空气在内的一切全部吞噬,并且转化为自身力量的机体。

    这是给予他拯救一切的力量、却也剥夺他继续存在的权利的机体。

    然而他对Mark Sein,只有感激。

    将手掌轻轻覆盖在机体银白色的装甲上,传来的触感是深入骨髓的冰冷,一骑并不抗拒,他将额头轻轻抵在装甲表面,低声道:“老朋友,谢谢你一直陪我走到现在,请继续将能够拯救他人的力量借给我,一直到最后吧。”

 

    总士推开机库的大门时,刚好看到换上了协同服的一骑正在打开驾驶舱的门。

    “停下,一骑!”总士大声喊着,急步跑了过去。

    一骑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当他一只脚跨进驾驶舱时,总士拉住了他的手臂。

    “不许去!”总士气喘吁吁的道:“别太任性了,一骑!”

    一骑扭头看了看被总士拉住自己的手腕,平静的道:“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好吗?”

    明明是祈求的话语,被对方用如此平静的语气道出,总士不禁愣了一下,一骑的要求他总是无法拒绝,但这次不行,真的不行——力量的代价太过巨大,还没有到真正需要付出这种代价的时候。

    “不行。”总士用尽量冷酷的语调掩饰自己语气里的软弱,正当他用力想将一骑拉出驾驶舱时,一骑却猛然挥开了他的手臂,想要强行登入。

    “一骑!”总士扯过一骑的肩膀,一把将他拉了出来,一骑沉默的挣扎了一下,总士控制不住他,情急之下,用擒拿的手法锁住他的肘关节,将他手臂反剪,按在了驾驶舱的舱壁上。

    “不许去,真壁一骑!这是命令!”

总士大声道。

    微微喘息着沉默了几秒,一骑突然低声道:“和我动手……你是认真的吗?总士。”

    “什么?”总士正在为刚才沉闷尴尬的气氛感到不安,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骑在说什么,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一骑抓住前襟按倒在了地上,坚硬的地板正硌的他肩胛骨生痛,阵阵寒意透过薄薄的制服面料传递过来。

    看着上方跨在自己身上禁锢住自己的友人,总士没法真的对他生气。一骑垂下的额发将他的脸遮在了阴影里,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依旧闪亮。总士能看出那双眼眸深处的不甘与纠结,抬手覆住按在自己胸口的那只手,才感受到身上的人正在微微颤抖,即使残酷,总士还是选择开口:“战争,总会有人死去,你不是真正的救世主,拯救不了所有人,即使搭上性命也不可能做到。如果你今天去了,也许能救到那些人,但是未来,会有更需要你的战场,会有更多的生命等待着只有你才能带来的生存的希望。”拍了拍依旧紧紧压在自己胸口的手,总士放软了语气:“即使是任性,也不应该是现在。”

    “总是这样……”一骑扯了扯嘴角,却没能成功的做出一个微笑。“总士……总是能这么冷静的应对。那些……虽然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但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实在是没法把他们看作是单纯的筹码来计算啊。”

    一骑的语气依旧平静,可是眼底深处激荡着的汹涌波涛出卖了他。

    “一骑……”总士还想说些什么,一骑却一拳打在了他头侧的地面上,伴随着肉体与硬物撞击的沉闷声响,总士甚至感觉到了吹拂在脸颊上的拳风。想要说的话被打断在喉咙里,总士怔怔的看着一骑,对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明白了。”随后他放开了压制着总士的右手,站了起来,“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抱歉。”

    一直到一骑起身走了出去,机库的大门缓缓闭合,总士都没能看清一骑掩藏在额发阴影下的表情。他放软了身子,有些疲累的躺在冷硬的地板上不想起身,用一只手臂遮住了眼睛,隔绝了顶棚上刺目却惨白的灯光,总士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叹息。

 

 

 

    一骑回到狭小的舱房之后,就把自己扔在了床上,身体的躁动很快平静下来,可是思绪却无法平复。

    他知道总士是对的,可是他自己也没有错。这件事,本来就无关对错。只是,生命的价值,不应该被这样衡量。

    这天晚上,一骑没有再离开舱室,收拾好心情之前,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总士。

    在一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有人来敲门,打开门后,发现是远见送来了今日的配餐,她却没有问一骑为什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必是和总士交谈过了。一骑有些尴尬,但是在远见面前似乎没有掩饰任何事情的必要,一骑接过餐盒,想要询问第三梯队的救援结果,可是又有些问不出口。远见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善解人意的道:“第三梯队损失不重,只是小规模的袭击。周边数百公里内都已经肃清,暂时是安全的。皆城君让我顺道通知你,明天我们原地休整一天,等待第二、第三梯队整合后再出发。”

    远见走后,一骑食不知味的吃完了晚餐,却无法再顺利入睡。一直到近深夜时分,他听到隔壁总士归来的脚步声,不禁有些紧张,脚步在隔壁的门前停住,半晌却没有其他声息,希望总士来敲自己的门,又希望他不要来,数秒的时间简直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隔壁传来舱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一骑才再次放松下来,听着隔壁悉悉索索的响动,猜测着总士是怎样在换衣洗漱,直到隔壁完全安静下来,一骑才缓缓入睡。

 

 

 

    第二天早上,一骑醒来时天才刚亮,睁开眼睛,他深吸了口气,决定还是首先要和总士道歉才对。自己的做法并没有错,只是结果的好坏往往比做法的正确与否更重要。抛开对错不说,自己对总士的态度就是十分不公平的。明明总士心里的纠结与不甘应该是和自己相同的,结果却要承受自己的抱怨。

    一骑快速的洗漱完毕,来到隔壁舱房门口,调整了下情绪,敲响了房门,结果过了好久都没有人应声。

    “总士?”一骑疑惑的扬声喊话,却依旧没有回答。喊了好几声之后,他终于确定总士确实不在舱房里。竟然早起出去了……一骑挠了挠头,也转身朝机舱的出口走去。

    外面早起的炊事班正在做饭,一骑自发的过去搭了把手,料理时还不时抬眼看看营地四周,总士去哪里了呢?

    一直到早餐的时间,总士也没有出现,拉住堂马和西尾询问,得到的回答也只是茫然的摇头。

    吃完早餐,一上午的时间一骑都在营地到处逛,从自家运输机的舰桥到纳雷因将军的指挥部,从人类军的靶场到防卫部队的整备区,统统都没有总士的身影。

    不是没有人看见过总士,比如乔纳森,又比如远见和沟口先生,但是好像被刻意回避了,无论一骑怎么追寻,总是和总士恰巧错过。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每次都错过,他开始怀疑总士是不是生气了。在这之前,他虽然是想道歉的,但从没想过总士会生气。这种情况下,换做普通人,那肯定是会生气的吧?但那是总士啊,并不是什么普通人。神一样的总士……退一步说,即使真的生气了,总士的话,也不会选择这种避而不见的处理方式。

    满脑子疑问的一骑又吃下了一顿食之无味的午餐,餐后帮忙收拾东西时,却无意听到人类军的人说,总士在上午一骑走后有使用过厨房。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整个白天都快要过去了,一骑都没有看到总士。他倒是没有再到处去转悠,如果总士真的是想躲着他,再怎么找也没有用。

    快要到准备晚餐的时间了,一骑想要照例去帮忙,却在路上被西尾晖喊住了。“一骑前辈!”西尾从他身后大步跑来,手里扬着一个电子板,“总士前辈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一骑结果西尾双手递来的电子板,却没有急于查看,沉吟了下问道:“总士?你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一个小时前。”西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着道:“他让我迟些再交给你。”

    虽然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需要自己转交,而不是当面交代,但出于礼貌,西尾晖什么也没有问,告辞之后离开了。

    一骑打开电子板,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命令文档,发出人是D岛法芙娜部队指挥官皆城总士,接收人是Mark Sein驾驶员真壁一骑,文档加了密,需要指纹解锁。一骑将拇指按上去,扫描后,电子板发出嘀的一声,文档自动展开了。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的几句:十八点五十三分之前,到乐园来,一个人。

    一骑愣住了,乐园?

    这里不是岛上,没有叫做乐园的咖啡店。如果是指两人间曾经约定提起的乐园,那就是远在大洋中的龙宫岛本身,也不是现在能够抵达的地方。

    这是让我猜谜吗?

    用如此正经的命令传达方式,结果却是一个莫名其妙的谜题?猜不出就得不到被原谅的机会吗?不过从这个命令的内容和口吻来看,总士是应当知道自己找了他整天,这个命令本身难道不是已经代表着原谅了吗?

    咬了咬下唇,一骑收好电子板,决定去找人问问,离总士规定的时间,还有不到三个小时。

    “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地方被称作乐园吗?”一骑是这么问的。一直从人类军的炊事班问到法芙娜的整备队,总算得到了一个有意义的回答。

    “乐园?是说游乐园吗?”那位大叔是这么反问的。

    “游乐园?”一骑瞪大了眼睛,游乐园倒还真是有见到,昨天下午第三梯队遇袭之前,他们曾经经过一个破败的遗址,当时他没有太在意,倾倒的大楼、被植被覆盖的人工建筑,荒凉而杳无人烟的城市遗址一路上不知道看过多少个了,但是被提起游乐园三个字时,他还是想起了那半倾倒在废墟中的巨大摩天轮。

    岛上是没有游乐园的,这大概是孩子们童年里唯一的遗憾。他们的乐园里,没有游乐园。一骑小时候,在书上、电视上看到过游乐园的画面,过山车、摩天轮、旋转木马,游乐园是孩子们曾经最大的梦想。某天,幼小的他也曾经和总士说过,总有一天,他要离开小岛,到东京去,要去坐最高最大的摩天轮,到时候一定带上总士一起。那时候总士是怎么回答的来着?“一骑的话,一定可以的。”总士当时笑着那么说。不过这些都发生在那道伤痕出现之前。

    当时已经知晓一切的总士,是用怎样的心情对自己说出“一定可以的”这种话呢?一骑有些茫然的想写,却被那位提起游乐园的大叔拍了拍肩头:“喂,真壁,想什么呢?不会真的想去吧?虽说附近安全了,但是那里距离营地起码有二十多公里呢。再说了,都已经废弃了,没什么好看的了。”

    一骑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必须得去一趟呢,因为是命令。”

    整备大叔疑惑于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命令时,一骑却在想着该怎么去的问题了。仰头看着人类军的量产救世主型法芙娜,巨大的机身虽然比不上Mark Sein,却也让它脚下的人类显得十分渺小。

    总不能开着法芙娜去吧?他不会开车,总士说了要他一个人,也不好拜托别人送他。目光逡巡之间,一骑看到了整备队停放在一旁的军用摩托。虽然是重型机车,和小绵羊的驾驶方法应该是一样的吧?

    一骑指了指迷彩色的重型机车,向整备大叔问道:“那个,能暂时借我吗?”

    整备大叔看了看那个大家伙,又打量了下一骑的身形,怀疑的道:“借你是没问题啦,不过那可是只野兽啊,你驾驭的了吗?”

    一骑还没来得及回答,大叔身后的整备员们就开始起哄了:“喂喂,胡说什么呢?真壁可是能够驾驭Mark Sein的男人,一台机车而已,哪里难得倒他?”

    大叔没有理他们,转身走到机车跟前,掏出钥匙在手指上转了几圈,问一骑道:“你确定能开?”

    一骑走过去,试着坐上驾驶位,扶正车身,感觉了一下,双轮并排的设计,稳定性还是很好的,重量也就比小绵羊重上那么一点点吧。他伸手从大叔的指头上取下了钥匙,咧嘴笑道:“没问题……大概。”

    于是在一大帮整备队员好奇的目光中,一骑点着了火,刚轻轻一扭油门,这架“野兽”就窜了出去。一片惊呼声中,一骑歪歪扭扭的带着一路烟尘冲出了整备区,众人不由得目瞪口呆,大叔更是紧张的追了出去,英雄真壁可不能在他们这儿有所损伤,那帮崇拜他崇拜的要命的驾驶员们,估计会把这里的人都生生拆了。

    人不可能追的上机车,大叔追出整备区时,发现附近的营地都被闹的鸡飞狗跳,烟尘之后,机车的轰鸣声中,传来那个柔软嗓音难得的大声呼喊:“抱歉!抱歉!借过!”

    三分钟后,一骑一个潇洒的回旋,将机车停在了整备区门口,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灰尘,不好意思的对现在门口的大叔说道:“现在……没问题了。”

    大叔无奈的摊了摊手,旁边有人把头盔递了过来,一骑接过套在头上,向大叔再次道歉和道谢之后,掉头准备出发,却又被喊住了。

    “等等,带上这个!”一骑回头时,大叔扬手扔来一样东西,一骑伸手抓过,入手冷冰冰、沉甸甸的,低头看去,竟是一把军刀。“虽然没有异界体,说不定会遇到什么不可预知的危险,带着防身吧。”

    “谢了!”一骑朝大家挥了挥手,将军刀插在了腰后制服的下面,放下头盔的面罩,驾驭着身下咆哮的野兽,向着废弃的“乐园”出发了。

 

 

 

    不同于驾驶法芙娜时由机身所传来的感觉,狂风直接吹拂在身体上,不仅仅是凉意,而是直接迅速的带走温度,更有裸露皮肤处传来的阵阵刺痛。

    一骑伏低了身子,却没有减速。他很少能享受到肾上腺素飙升时的快感,战斗时再如何战意昂扬也不可能会感受到单纯的快乐。

    再加了一次油门,一骑专注的注视着前方,飞快后退的杂乱废墟在他优秀的动态视力下构不成任何干扰,发达的运动神经迅速筛选出适合通过障碍的路线并且支配着身体精确执行。一骑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享受着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劲风,聆听着身下怪兽的轰鸣,他什么都没有再思考,将一切交托给了身体的本能。

 

    到达废墟时,刚过五点,离总士交代的时间还早。

    一骑将车停好,取下头盔,缓缓走进了废墟。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真正的游乐园。有许多倾覆毁坏的设施,他甚至叫不出名字。一边走一边观察,这里久未有人涉足,荒草及膝,凌乱的水泥块和钢筋遍布脚下,给行进带来不少困难。

    不远处,过山车的轨道已经全部断裂,只余下几根孤零零的柱子还顽强的立着。脚下偶尔会露出掉了漆,甚至长出了菌类的木雕动物,也许就是曾经的旋转木马。最显眼的,还是前方半倒的巨大摩天轮。

    没有发现人类逗留的痕迹,自然也没有总士的身影,一骑心存疑惑,看了看天色尚早,又看了看高耸的残破摩天轮,一骑决定到更高的地方去看一看。

    徒手攀岩是远见所擅长的项目,并不代表一骑就不擅长。正如总士曾经所言,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囊括所有奥运会单人项目的金牌。如果是攀登一人山的峭壁,一骑登顶的时间大概只会是远见的一半。即使现在体力并不如前,攀上歪斜的摩天轮,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摩天轮的钢架表面锈蚀严重,整体却仍旧坚固。没花多少时间,一骑已经站在了摩天轮的最顶端。

    风有些大,微凉。

    一骑舒展了身体,张开双臂,感受着风的力量,这样,和驾驶法芙娜时不一样,身体变的轻盈又通透,好像随时会被狂风带往天空一般。

    微眯着双眼,一骑望着远方的地平线,残破的城市废墟在橘红夕阳下的剪影,有一种颓废的美感,苍凉又悲壮。

    这是人类文明的遗存,曾经的世界霸主地位的证明,而今,却已是无人欣赏的风景。    

    一骑将视线下移,从这么高的地方往下看,忍不住会产生想要纵身于空中的欲望,也许镌刻于人类基因深处的天性与本能,都是一直向往着天空和飞翔的吧。将身体微微摇晃,整个世界仿佛都跟着晃动起来,真是难得有趣的体验。

    一骑离开站立的地方,踏上前方不足十公分宽的水平钢架,张开双手,像是在走平衡木一样,踏了出去。

    别人看来很危险的事,对一骑而言不过是简单的游戏。难得闲适的时光,身处儿时梦想的“游乐园”,一骑难得的孩子气起来,哼着歌来回走了两遍,转身时却看到不远处有什么飞了过来。

    一骑停下脚步,夕阳柔亮的橘红色背景将那架机械体的外观勾勒了出来,那是一架人类军所属的法芙娜。

    一骑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架法芙娜飞近,一个盘旋之后在摩天轮前悬停,带起的乱风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抬手挡住了脸。再放下手臂时,正好看到巨大的机体抬起微微合拢的双手在他面前展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金属的掌心里。

    “总士?”一骑朝总士伸出手去,对方正坐在巨人的掌心里,手里捧着个小盒子,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总士看了看下方遥远的地面,再看了看一骑伸过来的手和他脚下宽度不足十公分的钢架,脸色变的更难看了。“为什么爬到这么高的地方?”

    “咦?”一骑低头看了看脚下,有点不以为意,和一人山的峭壁比起来,这点高度真不算什么。“因为没有找到总士,所以想到高的地方看看……”

    一骑试图解释的时候,总士站了起来,握住他的手,踏上了钢架。总士的掌心有些微湿,握住一骑手掌的力道也要比平常来的大。

    站稳了之后,总士回头对那架法芙娜点了点头,它再一个盘旋之后就离开了。

    一骑低头看了看总士仍然紧紧握着自己手掌的右手,想了想还是先问出了比总士是否恐高更加疑惑的问题:“为什么会让人类军的法芙娜送你过来?那架机体看起来有些眼熟。”

    总士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先找个稳当些的地方坐下。坐下之后,总士似乎放松了些,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回答一骑方才的问题:“那个是艾西瓦娅,她刚好巡逻回来,就顺道送了我一程。”然后他似乎有些尴尬,低头咳了一声继续道:“没想到失败的次数太多,时间有点紧,开车过来的话有些太晚了。”

    一骑将目光移向他手里那个小盒子,疑惑的道:“为了这个?”

    “嗯。”总士应了声,将小盒子递给他,“送给你的。”

    一骑接过来,盒子不是太沉,却也有些分量。“为什么突然送我东西?”他将小盒子举高一些细细观察,正想问是什么东西,却突然闻到了淡淡的奶香。“咦?”他惊讶的看向总士,居然是吃的东西。

    “你忘记了?”总士看着他,平静的道。

    “忘记什么?”一骑感觉唾液有些不受控制的开始分泌,甜香一阵阵飘出来,好像是芝士蛋糕的味道。

    总士嘴角微微扬起了一点弧度,“忘记了今天是几号吗?”在一骑惊讶的瞪大眼睛时,他看着一骑认真的说道:“生日快乐。”

    难以言说的情绪瞬间淹没了一骑,他瞪大了眼睛,却感到视野开始变的模糊,傍晚的风让眼角的凉意愈发明显,眨了眨眼睛,视野再次清晰起来,他深吸了口气,却没有说话。

    真的忘记了,生日这件事。

    二十岁的生日,也算是件大事情,在旧日本的习俗中,过完二十岁的生日才算真正成年。

    数月前离开小岛时,根本没想过还有机会度过二十岁的生日,那时候不是平静的接受命运,而是打算放弃一切去向命运挑战了。可是,自己现在还存在于这里,再次认识外面的世界,再次经历不同的种种,自己的想法是否还是和当初离岛时一样?

    然而游离于所有的种种复杂想法与情绪之上的,是单纯的喜悦。因为总士记得,记得连他自己都忘记了的生日。

    “谢谢。”过了许久之后,一骑才能开口用平静的语气道谢,他看着总士的眼睛,说的很真诚,反而是总士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打开看看吗?”总士稍微回避了他的视线,用手指点了点那个小盒子,“看看喜不喜欢。”

    一骑低头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巴掌大小的芝士蛋糕,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四四方方,规规矩矩的。“是你亲手做的?看起来和你一样。”一骑舔了舔唇,笑着说。

    “哪里像我了。”总士小声抱怨了一句,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蜡烛来,插在盒子和蛋糕之间的缝隙里。“你选了个这么高风这么大的地方,蜡烛都不好点。”

    那支只是普通的蜡烛,被总士削细了点。一骑看着总士拿出打火机,用双手圈住蜡烛的上端帮他挡着风,看着他费力的点火,笑着问道:“来迟了是因为做蛋糕失败了太多次吗?”

    “嗯。”总士应了声,终于把蜡烛点着,昏黄的火苗在一骑掌心里晃动着,十分温暖。

    总士拿双手圈在一骑手掌外侧,帮他护住在冷风里摇曳挣扎着顽强燃烧的烛火,低声道:“许个愿吧。”

    一骑想了想,道:“世界和平?”

    总士看了他一眼,道:“说出来就不灵了,吹蜡烛吧。”

    “你还信这个。”一骑笑起来,“等等,我换个愿望。”他低下头,闭上眼睛,在心里认真的许了个愿望,抬头对总士说:“好了”。

    总士沉默了五秒,还是忍不住问:“许了什么愿望?”

    “哈。”一骑笑出声来,“你说的,说出来就不灵了,才不能告诉你啊。”

    总士嘴角抽了抽,没有再纠结于这个问题,转而催促道:“快吹蜡烛吧,然后尝尝味道。”

    “嗯。”一骑答应一声,低头凑到蜡烛跟前时,却又停下了动作,抬眼从下方望着总士,期待的问道:“你不唱首生日歌吗?”

    “……”总士很想直接让一骑闭嘴,却不想在这种情境下说出那么不近人情的话来,于是他保持了沉默。

    一骑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低头微微用力,吹熄了烛火。

    刹那间,温暖便从掌心里消失了,吹拂而过的晚风一下子就带走了那小小空间里余下的一点温度。一骑愣了愣,却听到总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芝士的话,还是冷一点比较好吃吧。”

    “啊,是啊。”一骑应了声,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是幸福又愉悦的微笑了。总士记得他所有的事情,他简单的喜好——安静的地方和美食,以及小时候曾经梦想的游乐园。将香味浓郁、口感绵软的蛋糕含入口中,甜美的滋味弥漫开来,一骑几乎幸福到哭泣。他和总士之间的,所有的记忆和感情,好像都被放进了这块小小的蛋糕里。

    “谢谢你,总士。”一骑看着总士,认真的再次道谢,“蛋糕……非常好吃。”

    总士终于松了口气的样子,道:“喜欢就好。”

    两个人分着,很快就吃完了小小的蛋糕。总士抬头看着远方的夕阳,橘红色的太阳已经接近了地平线,但仍然顽强的散发着光和热,天边的云彩被映成了深深浅浅的红,很是美丽。“这里风景很好。”总士顿了一下,“看完日落就回去吧。”

    “说起来,那个精确到分钟的时间,十八点五十三分,是日落时间吗?”一骑看着夕阳问道。

    “嗯。”总士点了点头,“是根据地域坐标和季节计算出来的,再以这几天的日落时间为基准修正,可以精确到秒。”

    一骑望着缓缓下沉的夕阳,笑了起来:“真是你的风格。”

    总士没有再回话,两个人静静的看了会夕阳,一骑觉得坐着不动有点冷,于是往总士那边靠了靠,从手臂侧方传来的温度,相当温暖。将脑袋也向那方倾斜了一点,一骑小声说:“昨天到事,我很抱歉。”

    “没关系,我理解。”总士平静的回答,好像早就预料到一骑会道歉一样。

    然后两人就那么沉默着,一起看着夕阳渐渐沉入了地平线之下。光线开始变的昏暗起来,总士站起身来,说道:“回去吧,天色再暗一些的话,路就不好走了。”

    “嗯。”一骑应了声,拉着总士的手站了起来。“这样就成人了啊。”他扭头看了看总士,“每次只有过生日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总士比我要小三个月呢。”

    “三个月也没差多少。”总士淡淡的回道。

    “十四岁第一次穿上ALVIS的制服时,曾经想过,会比你提前三个月换上成人款,到时候一定要在你面前穿着走上你好几圈。”一骑眨了眨眼睛,望着总士说。

    “……幼稚。”与语气不符的是总士的表情,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十六岁的时候,看不清制服的颜色,却在想着,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你穿上那款制服了。”一骑继续说道。

    总士没有再答话,他回望向一骑,友人琥珀色的眼睛在夜色中变的深沉起来。他听到一骑继续说道:“十八岁的时候,总士一直在我身边,我却想着,大概没有机会陪你过完二十岁的生日,看着你换上新的制服了。”然后他微笑了起来,夜风拂乱了他及肩的长发,他将它们理到耳后,眼睛眯成了细细的月牙,轻快的道:“今天,我才突然发现,我已经得到了最珍贵的礼物——从很小的时候开始。”

    总士看着一骑放开了自己的手掌,从腰后掏出了一把军刀来,并不明白友人想要做什么,直到一骑将出鞘的军刀咬在齿间,伸手到脑后将长发理成一束,总士才明白过来。他张了张口,手指动了动,想要阻止,却没能说出任何话,或做出任何动作。

    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一骑,看着他微笑着望着自己,眼底的轻松与坚定同样显露无疑。

    他看着一骑握住锋利的军刀,反手从脑后轻快的划过,随着一声清响,柔顺的黑发重新散落下来,发稍轻柔的垂在了耳畔。

    总士的视线落在一骑的左手,他正摊开手掌,夜风将那曾经属于他的、他无比珍视的、仿佛也有着生命的部分,直接带走了,总士的目光追随着在风中飘散的发丝,直到它们落在下方暗沉的夜色里,消失不见。

    那不仅是一束头发。

    那是一骑的一部分,他觉得那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曾经如此珍惜。那也是他们在岛上安乐和平的两年时光,他曾经如此不舍。

    总士的目光转回一骑脸上,他仍旧在微笑,他的目光中是对未来的期许,对曾经的过去,他不再留恋,也不再不舍。

    将空空的左手递到总士面前,一骑平静的道:“新的未来,总士也会一直和我一起吧。”

    用行动代替了回答,总士握紧了一骑伸过来的手掌。

    不会放开你的手,一直到最后的最后。

    

 

 

    总士坐在摩托的后座上,看着一骑带好头盔,将军刀再次插在了腰后,想了想突然道:“回去帮我把头发也剪了吧。”

    一骑看了看他已经到腰后的长发,点了点头。

    他跨上了前座,点着了火,在总士扶住他的腰时,突然说道:“虽然也想看看你短发的样子,但全部剪掉的话真的太可惜了,两年前的长度就好?”

    “没有什么可惜的……”总士这么说着,但还是回应了一骑的话:“你来动手,随便你吧。”

 

    一骑发动了机车,迎面吹来的夜风比来时更加冷咧,可是身后却有着厚重的温暖,从总士那里传递过来的,是友人炙热的体温,被这样环抱着,就感到很安心,好像什么都可以做到,什么都不再惧怕。

    和总士一起的话,一定可以办的到。

    

    总士抱紧了一骑的腰,机车狂野的咆哮着,剧烈的颠簸起伏,他却一点也不担心,因为驾驶的人是一骑。不管一骑做什么,他都可以对他完全信赖,将自己的所有交托。怀里的友人体温偏低,但随着动作运转的肌肉却柔韧而有力,这样抱着他,确认着彼此仍旧切实的存在于此,总士将头埋低了些,闭上了眼睛。

    和一骑一起的话,一定可以办的到。

 

 

 

    直到最后,一骑也没有告诉总士他许了什么样的生日愿望,因为说出来的话,也许就不灵了。

    于他而言,这是很重要的愿望。

    因为这天是他的生日,所以许下一个自私的小小愿望,也是被允许的吧?

    希望能回到岛上,陪着总士一起度过他的二十岁生日,和他一起换上新的制服……

    他许下了一个未来,不管是不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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